却见苌濯也已褪了外衫,正襟危坐在床沿。
那眼神太过幽深,嬴寒山不由退了半步。
这几日,不是她言出必践,只愿陪着江道君,而是当真无力再应酬旁人。
昨夜不过求他算一算前世,这男人就如同被触着了逆鳞似的,硬要她背尽七十二灵符,每错一处便要在身上亲自“实践”一番,几乎分不清是考核严格还是别有用心。
苌濯似看透她的顾忌,道:“你妖丹未结,体气虚寒,今夜我替你护着灵府,不做旁的。”
嬴寒山推辞道:“我没事,不必劳烦道君。”
这世上,没有比孤男寡女同床共枕更危险的事。再说,她堂堂青楼头牌怎么能说不行?
话毕,眼前景象一阵乱晃,待重新平静,她已被人扯至怀中,苌濯不由分说把她按进床榻:“安心。”
汩汩灵力灌入丹田,嬴寒山便再舍不得挣开,苌濯也再无旁的动作,看上去真就只打算守她一夜。
嬴寒山伸手把玩着他垂落的发丝,暗自叹息。
既然连寂尘道君都算不出她的前世,还是活在当下吧。
于是,她开口道:“道君,帮我算个卦吧。”
昨日的追问好不容易才勉强糊弄过去,苌濯不自主紧张:“算什么?”
“明日的运程。”嬴寒山忍不住寻他开心,“这个也算不了的话,我都要怀疑您是不是道门嫡系了。”
“能算。”苌濯放下心来,腾出一只手排布六爻,按部就班念诀占卜。金光凌空浮动,六十四卦符顺次而落,却在成象之时陡然破碎——亲缘纠葛之人,不可算。
他看着空无一字的符纸,淡声道:“元亨利贞,无需顾忌。”
“那便好。”嬴寒山含笑合眼,感受着暖流在周身流转,好像丝丝春雨滋润入心田。
屋内灯烛渐次熄灭,她听着雨声踏入梦境,暗道不妙。
糟糕,这次好像真的要栽了。
*
梦里同样下着潇潇细雨,时节却已到了芳菲落尽的晚春。
僻静山间,一片胭脂色的花瓣悄然从屋檐滑下,轻轻飘坠在提笔画符的少年衣襟,仿佛生根了似的,无论如何都无法摘下。片刻后,落蕊幻化为一个粉瞳墨发的妙龄少女,紧贴着他坐下:“濯哥哥,这是什么符?”
苌濯边写边答:“承平符。”
衣衣好奇问:“这东西道观里遍地都是,真的能保平安吗?”
她身上花香四溢,苌濯微抿着唇,道:“符咒之力与书写者本身的功德相关。”
眼见墨迹半干,衣衣伸手取来,摆弄着问:“你有多少功德?”
“不多。”
那这符便没什么用处了。
衣衣把符纸翻来覆去折叠了半晌,突然问:“濯哥哥,你会折纸鹤吗?”
“不会。”三月初三,嘉洲府。
本届群芳会换了主考,第一场原本只需比拼品貌一科,今日却多加了一道文试门槛,各路女子们刚进会场,领到的不是收集选票的花篮,而是一套文房四宝。
嫣梨抱着沉甸甸的墨宝,调侃问:“云头牌临时的佛脚抱得怎么样了?可别头上来就被刷下去。”
嬴寒山昂首道:“万事俱备,不劳姐姐操心。”
她信誓旦旦,嫣梨反倒压低了声音:“看看你这快活模样,夜夜都让客人替你叫水,仔细别因色误事,自己栽进去了。”
她说得恰中其的,嬴寒山脸上一阵赧然:“生意往来而已,我才不要上山当道姑。”
语句遮掩,嫣梨却已猜出大半:“瞎想什么,人家难不成说了要赎你?”
嬴寒山忍不住搪了她一把:“他问过我想不想去道君府。”
嫣梨身子一歪,瞪她:“这能一样?”
嬴寒山疑虑稍松,却更觉得心头发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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