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,陆安只是斯文地笑了笑,好似并不在乎他的拆穿。
梁章仰头自罚饮酒饮,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:装什么装。我又不是凭空污蔑你的清白,你确实面色古怪,也确实微妙停顿,我只是顺势将你的假面目扒下来罢了。
而闹剧一过,为了解释,也是为了赶紧转移话题,朱延年连忙道:“零落成泥碾作尘,只有香如故这句词,非是我所作,是从商州那边传来的,听闻是一位陆姓布衣的作品,此人单名一个安字。整首词是这般……”
将这首咏梅词从头到尾念出来后,果真又引来了众人对这首词的赞叹。
唯有房州知州和房州通判二人愣怔了一下,一起看向陆安,却见陆安冲着他们眨眨眼,又摇摇头,明显是不打算说出来的样子。
二人再一思索,就知道这是为什么了。
——陆安分明是觉得说出来后,会令朱三十郎尴尬,觉得没必要如此不留情面,便闭口不言,哪怕被误会了也不在乎。
此人实乃真君子也。
房州知州在心中发出感慨。
而房州通判再想到陆安对祖父的纯孝,如果不是他当初再三阻止和劝说,只怕九郎就要把自己衙前服役的机会让给陆山岳那厮了,不禁眼眶一热。
这孩子……还是如此实诚,待人至诚至善。
更是打定主意一定要替陆安拿到特赦名额。
而陆安……
她在心里想:以这个时代对外人介绍的习惯,哪怕不介绍名,也一定会介绍排行,而这个时代也更习惯称呼人排行,以此为敬称,肯定会有人问“陆安”有无行第——这可比她自己暴露要自然的多,体面的多。
名声和人品,她都要!
果然,场中就有人按耐不住询问:“三十郎可知这位写出咏梅佳作的郎君,行第如何称呼?”
朱延年不假思索:“行第为九……咦。”
他鼓着眼睛,惊疑不定地看向陆安。
而其他人听到这个姓,再听到这个排行,面色一下子也和之前的陆安一样,古怪了起来。
开、开玩笑的吧?!
这么年轻,写出那么优秀的咏梅词?
而梁章已然脸色煞白。
这时风从窗外钻进来,吹在身上,有些冷。
有人迟疑着问:“陆兄你似乎……行九?”
陆安:“是。”
“那你名字……”
“尚未有字……”陆九郎似乎没想到这事还是被拆穿,十分不好意思:“单名一个安。这首咏梅词,确是某所作。”
朱三十郎脑中“嗡”地一响。
也就是说,他刚才在词者本人面前,用这首词去行酒令,还收获了夸赞?
胸膛心跳声更加震耳。他突然无比庆幸自己不是那种沽名钓誉的人,没有昧着良心假装这首词是自己做的,不然此刻岂不是颜面扫地?
又一想:没事,在场还有人比自己更难堪。
朱延年把视线偷瞄向梁章,对方的气色实在不能称得上好。一直不说话,也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当然,也不止他一个人不说话。
风呼呼地吹,窗扇嘎吱嘎吱地响,宴会厅里既暖和又舒适,众人紧挨着坐在圆桌前,没有人说话,氛围无比安静。
再然后,梁章噩噩然站了起来,在其他人的注视下,沉默了一会儿,猛地大声说:“陆兄,适才是在下小人之心了,污蔑了陆兄。陆兄方是真君子,明知自己受了冤屈,还为了朱兄不至于尴尬一直闭口不言,反观在下,实乃小人行径,自以为抓住陆兄把柄,蛮缠不休,在下实在无颜与陆兄相见,往后陆兄所在,在下若知晓,定然退避三舍。”
说完,长长一揖,拜倒在地。
陆安起身将人扶起,语气和善:“梁兄言重了,又非是什么大事,你也是关心朱兄。切莫说什么退避三舍,你这么做便是至我于不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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