己怎么就昏了头,听了二奶奶的撺掇,大晚上的将贾母唤醒,家里头处处好,又哪里到了阖府都不稳的地步。
但事已至此,再后悔也无用,鸳鸯仗着在贾母身边还算得脸,先用白釉红梅报喜杯盛着温水给贾母漱过口,又换上贾母日常用的杯子,递过一盏老君眉,伺候着贾母喝了两口,等到贾母怒气稍缓后,才斟酌着说道:“老太太,外头是二奶奶求见,说有件涉及到阖家上下的大事,一时片刻都等不得了,立即便要见您,我是没个见识的,听了这话唬得不行,着急忙慌的将您闹醒。”
贾母浑浊的眼珠瞬间变得冷冽,她冷着声音:“琏儿媳妇不是拎不清的人,她既这般说,这事就算没这么厉害,也不是什么小事,让她进来见我。”
贾母这话一出,院子里瞬间便动了起来,有拿厚衣服给贾母穿上的,有去将屋子里灯烛挑亮的,更有去小厨房,将管事娘子喊醒,给老太太拿些宵夜的。
鸳鸯伺候着贾母起身,亲自去了院子门口,王熙凤已经着急地在原地不断转圈,染着丹蔻的指甲被咬得秃了一块又一块。
正当鸳鸯与王熙凤说着贾母的意思之时,贾琏匆匆赶来,一把抓住王熙凤的手,便要将她扯回去,他用力握住王熙凤的胳膊,讪笑着对鸳鸯说道:“鸳鸯姑娘,深夜叨扰了你,实在是罪过,我们小夫妻拌嘴闹了矛盾,没什么大事,便不扰你休息了。”
还不待鸳鸯说话,王熙凤使劲一甩,将贾琏的手甩开,她气得脸红脖子粗,指着贾琏的脸,唾骂道:“谁和你红脸闹矛盾,你要将一大家子害死,还好意思说这种话。”
鸳鸯一惊,她是贾府的家生子,她的兴衰荣辱全寄托在贾府上,贾府好,她未必好,但贾府差,她一定不好。
听了王熙凤的话,鸳鸯只觉着闸刀就在头上,将先前那些劝和的想法全抛在脑后,瞪着贾琏呵道:“琏二爷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,老太太在里面等着,是你能撒泼打滚的吗?”
王熙凤得意地看了贾琏一眼,边拨弄着额边的碎发,边往屋子里走去。
“奶奶”贾琏一改前头的张扬跋扈,他祈求地看着王熙凤,话语中是满满的讨好。
王熙凤却头也不回地进了屋子,留下贾琏在外头来回转圈。
屋子里,贾母刚从小厨房送来的点心里挑了个酥卷,将将咽下去,就见着王熙凤仓促地走了进来,尽管她已经尽量地梳理着头发,拉直衣裳,浑身的狼狈却还是遮挡不住。
“凤丫头,”贾母沉着脸,没有好气地问道:“话不能随便说,你们小夫妻的打闹,嚷嚷出乱子,就不懂事了。”
王熙凤腿一软,跪在贾母床前的脚踏上,未语泪先流:“老太太,我哪里是这么不懂事的人。”
“若只是我与琏二爷的口角,就算他将我打死,我也不敢大晚上扰了您的清静。”
贾母神色也郑重起来,她向鸳鸯使了个眼色,鸳鸯立时将屋子里伺候的小丫鬟们全部领了出去。
屋子里瞬间空了下来,高而空旷的室内,王熙凤的话简直有回声,只听见她带着哭腔说道:“老祖宗,我实在没有办法了,万岁爷前些日子刚下了旨意,要彻查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,就连三阿哥都吃了挂落,我想着我们家里连主子带奴仆,上上下下这么多口子人,若是闹出不好的事情,没得连累一大家子,便令妈妈们留心着,家里一定不能出乱子。”
贾母点点头,这事情她听王熙凤提过一耳朵,当时她还深感王熙凤深思熟虑,做事颇具章法,很是向着王夫人赞了一通。
王熙凤大半夜的跑过来,难道真闹出丑事了不成?
贾母惊疑不定地坐起身子,手紧紧抓着被子,手背上青筋毕露,她盯着王熙凤,一字一句问道:“到底出了什么岔子?”
雪愈发的大,沉甸甸的雪压在松枝上,松枝不堪重负,咔嚓一声,砸到地上,发出沉闷的声音,将蜷缩着过冬的鸟惊吓地振翅飞起,扑扇着翅膀离开,融入夜色沉沉的天幕,只留下松枝那丑陋地裂口。
王熙凤本就忐忑,被外头声音一惊,更是提心吊胆,她低着头,带着难堪的隐忍,语速极快地说道:“老太太,尤二姐她有了身孕!”
“混账!”贾母重重拍在床上,柔软的被子在她手下哗哗作响:“贵妃娘娘大事未定,那头的老爷刚刚入土,他这孽畜怎么敢闹出孩子来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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