基的新帝叫镇抚司指挥使将祁聿从刑部提到诏狱,刘栩也按状下狱,待这几日先帝之事忙完要开堂重审。
跟随新帝长大的徐大伴年节时被人刺杀没了,现在身旁最得力一下便是东府前任詹事遗子陆斜,正任西厂提督。
也正因为他的信任,迟迟被绊在宫里。
等他等到能出宫的那日,已经是祁聿跟刘栩案子过审的第二堂。
逼仄的诏狱还是腥秽腐臭,被血水闷出的异味直往身上贴。春上气温渐暖,这里头各种瓮出的各种熏得人头晕。
挂着残肢的案犯,迸溅的血迹几乎随处可见。
难怪程崔非提审不进诏狱,都在外头衙上坐着。
陆斜一路下来走得心惊,祁聿那般阳春白雪似的人物怎好穿着囚服住在这种地方十多日。
他厉声冷喝:“快点。”
带路衙役脚下登时踩快。
一条路走到头,这人站开到一旁。
“公公,前头就是审讯室了,卑职进不去,您请。”
审讯室祁聿受讯
诏狱审讯出了名毒辣可怖,十八般刑具折腾下没有不招的。
体弱的三道刑过去人就气绝于供状前,死后签字画押。
陆斜浑身绷紧,几乎一个箭步就冲了进去。
这动静惊响审讯室,高坐刑案的程崔循声落目,就连匍匐在地上签字画押的祁聿也艰难扭着脖子看,是谁能这么没规矩冲撞诏狱。
她看见陆斜那张脸短短愣了片刻,又扭回头签字。
陆斜入目的是一刑犯狗一样瘫趴在地上,赤着脚,上面布满拖拽造成的擦伤一层覆一层,新旧血痂也结了厚厚几层,血水和着泥已经看不清那是一双足。
这条纤细身姿他认得,是祁聿。
一身破败囚服虽血迹斑驳,好在没有鞭打出的伤印出的血痕。
她瞧热闹似的回头,一侧下颌挂着淤青,清隽明秀的脸现在憔悴不堪。头发有盘好,可终究没有梳子梳过得好看,些许潦草乱糟糟蓬在头上。
两人浅浅对视上,她又扭头佝颈去签字。
她的落拓耀眼不在,被狼狈灰败压得光芒消散,从天高之际坠在泥地里。
陆斜只觉心口插进一柄直刃,搅得他几近断气。
诏狱每一份签字画押的口供是判来日落刀的时辰,伏罪口供内容他都不必看就知道祁聿下场。
他几步走近脚尖一动,瞧见那截腕子染了蹭不掉的灰,手腕细得陆斜觉得自己一脚下去能踹断她手。
陆斜弯腰蹲身一把抽走祁聿紧握的笔,她掌心指腹都不干净,染了墨也黑得不出彩。
他眼底酸涩涌了涌。
“程大人,本督奉命监记刘栩案,现在想与祁聿单独说几句。”
这话灌了风似的在审讯室墙壁来回撞,回声将祁聿心神撬开一丝迷茫。
程崔瞥眼地上的祁聿,这回他进诏狱很听话,叫写什么写什么、叫认什么认什么。
他已是将死之人,让司礼监自诉旧日恩怨没什么关系。
程崔起身:“我去前头吃盏茶,一会儿来收口供,你好好签。”
祁聿假模假样‘磕头’,闷声应‘是’。
人乖服的陆斜都觉自己耳鸣听错了。
祁聿轻轻摁摁陆斜靴子,讨问:“能叫人送碗饭么这里的总吃不饱,我饿。”
陆斜听罢额角青筋绷紧,嗓子呼噜声粗气。
后槽牙狠狠咬下:“还请程大人着人送些吃食来。”
程崔一边往外走一边斥令手下。
“没听见人发话,去备。”
待脚步声远出去,祁聿从趴姿忙翻个身换成躺着,长长吐口气,像是趴着多难受似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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