喝下两杯酒后,陈河的话开始多了起来。
关于卡赫莎的秘密,他守口如瓶地揣了整俩月,除告诉了日记本,就连老婆也没多透露过一个字。今天说不清是咋回事,身处这恐怕能算世上最特殊的地方,他借着酒劲就有了倾诉的愿望,竟忘记自己定下的规矩,一五一十把事情经过告诉了伊万,末了还哈哈大笑,狠狠嘲弄了一番自己的愚蠢。
本以为这样荒诞不经的事,肯定能把伊万逗乐,老人就算不习惯情感外露,至少也得有点不一样的表情。可等笑完了去看对方,他的心竟“咯噔”一下向下沉,茫茫然不知说错了什么。
“你说那个叫卡赫莎的女博士,太阳穴上有类似烙铁的痕迹,临走时还提到了弥补?”伊万若有所思地放下酒杯,问陈河。
他的声音本来就低沉沙哑,这时更增添了几分凝重,仿佛刚刚听到的是一个极为可怕的消息。
陈河惊讶地点点头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伊万站起身,弓着腰
然而,伊万什么都没再提起。
那一顿酒,是三十年来
向伊万告辞时,外面天已全黑。夏季是属于萤火虫的季节,飘满泥土与青草芳香的树林里,数不清的它们正释放出黄绿色光芒。
一只萤火虫的亮光固然微弱,可当成千上万只聚
如过去每一次告别那样,伊万仅把陈河送到门口就停住脚,单用目光注视他的背影消失于夜色。
陈河也照例
木屋里,昏暗的灯光从老人背后往前照耀,绕过他时把他变成纸片般菲薄的剪影,仿佛他只是因别人的怀念而存
那一刹那,陈河竟记不清他的容貌了,好像他真是一棵一直
恍恍惚惚的,伊万的影子似乎冲陈河喊了句什么,他一愣,正想
“不要假设!伊万是这么说的吗?他什么意思?”陈河嘟哝着,虽然满心疑惑,却没再不识趣地回去拍门。
那天晚上,陈河破天荒没写日记,因为他喝多了。
回到家谁也没理,他倒上床蒙头就睡。本来以为,可以这样一直睡到太阳高照,谁知半夜时就被一阵少有的喧闹声惊醒了。
他正做着似是而非的怪梦,梦里的噪音竟蔓延到梦外,惊得他从床上一跃而起。老伴比他醒得早,正揪着被角瑟瑟
淡黄色绣大团菊花的窗帘,这时转成了金红,并且那金红极不均匀,呈现出由上到下逐渐减淡的趋势,还一闪一闪的时明时暗。
透过玻璃窗照进来的金红是火光,窗外的嘈杂声也没来自一个方向,而是充盈了镇子里的每一个角落,看来此时已无人入睡。
陈河睁眼的瞬间就清醒了,光着脚跳下床一把拉开窗帘,金红色随着“哗啦”一声向两边裂去,更加刺眼的红光却瞬间屏蔽了视线。
他努力适应,终于能眯眼了,就望见了玻璃窗上呈暗黑色的半截影子。那是正是他,与镇东面连天的火焰重叠
大火烧起来的地方,正是那片保持着原始生态环境的白桦林,住
火灾
可这场森林大火,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得凶猛,森林上空几十条洁白的水龙
无论这场火灾的起因是树木干燥自燃,或是有人蓄意纵火,人类
人们蓬头垢面,满身灰泥泥浆,用呆滞的目光遥望冲天的烈焰,终于放弃了与火魔的抗争。他们无助地祈祷,祈祷这时降下雷暴,唯有雷暴才能将他们的心从绝望中拯救出来。
仅几个小时过去,中苏双方就有十几名消防员
娜塔莉镇的居民们相携着哭泣,他们赖以生存的森林遭受了覆灭之灾,等今年冬天来临时,除去皑皑白雪,他们还能获什么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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