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人生,确实只剩一年了。
他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。
灾后是最易民变的时候,朱聿恒稍加恢复,立即就投入了赈灾、抚恤、安置等一应事务,
他只给祖父上了一封奏折,说自己办事不力,无颜面见圣上,等此间事情告一段落,想改道前往应天,拜望太子与太子妃,以叙天伦。
祖父的回信很快来了,说江南好风景,聿儿可
前往应天的路上,朱聿恒一路看到的,是自开封府到怀庆府、从祥符到郑州,各路州府、十余县城成泽国,各地屋宇塌陷,被水冲走、淹死的人数以万计,城郭周边是浮尸。
世上最可怕的事情,并不是那些贯穿身体的剧痛,也不是身上那些受损的血脉。
而是
他下了马车,
冷汗从他后背沁出,锦绣罗衣全部湿透,粘
四面八方逼来的热风,让他又想起了两个月前,四月初八,三大殿
是巧合,还是必然
是天意,还是人为
如果是他的过错,那么开封、怀庆的百姓又有什么罪过,要
如果与他无关,那么他经脉诡异受损的时刻,为什么也是天灾人祸降临之时
天意高难问,长风自四面八方涌来,将他围困于至高之巅,烈日之下。
蒸腾的热气灼烧了他的视野,他恍惚又看见,那一日烈火中飞向他的绢缎蜻蜓。
还有,烧焦的千年榫上,蓟承明刻下的那个蜉蝣印记。
以及,
让她旧伤复
因地动而坍塌的黄河堤坝,她却说是她的责任,那么,这次地动与洪水,与他这次再度
他呼吸急促,胸中堵塞着悸动的恐慌,令他眼前是混乱光点,脑中嗡嗡作响,一时如坠噩梦。
若他真的抓住了她,是否就能阻止这些频仍的灾祸,逆转自己的人生,推翻掉只剩一年时间的预言
阿南有些意外,从开封回到徐州后,
“妹子,你来得可巧,这阵子黄河水患,我的船被官府征用了,连船上载的货物都一并买去了。如今我正要空船回杭州看看我娘去,妹子你去哪儿,我看能不能捎你一程。”
“行啊,那我随阿姐一起去。”阿南对身后少年挥挥手,身形轻捷地跳上了船,“司鹫,你自己走吧,我们三个女人带你一个男人不方便。”
司鹫早已习惯她的性子,抬手目送她的船离开后,才恍然想起,急忙对着河面大喊“阿南阿南,你没带钱”
可乱糟糟的河面上,他的喊声哪有人听见。
身无分文的阿南,厚着脸皮
清波门是水门,由水道直接入杭州城,不远处就是西湖。夏日黄昏,水风送凉,也送来了采莲女们细细软软的歌声,隐约唱的是一阙诉衷情
“清波门外拥轻衣,杨花相送飞。西湖又还春晚,水树乱莺啼。”
阿南托腮听着,抬手拉下一朵拂过鬓边的荷花,闻了闻香气。
多云的天气,惬意的清风,想到公子可能也正看着她面前这片湖,也正和她一样沐浴
可是,一想到自己没能实现对公子的承诺,守住黄河堤坝,她的心又沉了下来。
是她无能,才导致黄河两岸屋毁田坏,流民万千。
她抬起自己的双手,看着自己那带着累累陈年伤痕的双手,那些甜蜜也渐渐转成了苦涩,最终郁积于心,难以驱散。
西湖波平如镜,她们的船从白堤锦带桥下穿过,向着雷峰塔而去。但就
见只是两个女人一个小孩,船上官兵不耐烦地挥手道“快走快走,不知道官府有令,这段时间不许接近放生池吗”
“马上走马上走,对不住啊官爷。”萍娘一边躬身赔罪,一边忙忙地撑船逃离。
阿南扬头看看,绕着放生池那一带,有多只官船
萍娘划着桨,看前面有个船家正沿着苏堤划来,便
那船是带人游赏风景的,船家对西湖十分熟悉“你说三潭印月那边那里本来有东坡先生镇湖的三个石塔,现
萍娘疑问“那怎么官府守着不让接近呢”
“往常都可以进的,只是前两天官府进驻,巡防不许进入,听说啊”船家一摇船橹,船已经滑过她们舷侧,“有大人物下榻此处,是以禁绝船只出没。也不知道是什么人,怎么会住到西湖放生池来。”
阿南回头遥望放生池处,只见一圈弧形堤坝,杨柳如烟笼罩着当中曲廊。圆形的画廊中间,是高出水面半丈有余的石基,上面小阁错落,曲栏连接,掩映
“这地方可真不错啊。”阿南靠
囡囡好奇地问“姨姨,什么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啊”
阿南笑着抚抚她的脸颊“就是打架肯定能打赢的意思。”
萍娘无奈笑着,心想小姑娘看见这烟柳画舫、亭台楼阁能不能欢喜一下啊,就算伤春悲秋吟个诗唱个曲也正常啊,这分析起打架地势是怎么回事
西湖并不大,船很快就靠了长桥。传说这里是梁祝十八里相送的地方,是以虽时近黄昏,但来此游玩的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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